船艙頂蓬懸掛著一盞煤油燈，散發著暗淡的光芒，依稀照亮船艙。只見船艙裏側鋪著幾塊油漆木板上，端放著一張小方桌，上面擺著些酒食。薛繼敏側身坐外側，一個三十開外的男子坐最裏側。他叫侯三，為人仗義，本領高強，與葉知秋是莫逆之交。在葉知秋四川收糧時，他出了很大的力。

侯三見他倆象鬥敗的公雞似的，笑著說：“你們兩個這麽大的人了，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。”

薛繼財擠到他身邊盤腿坐下，剝了幾顆花生，正待喝一口，發現原先倒滿的酒已灑了一大半。氣又上來了，說：“他娘的，等老子以後有錢了，買一艘比它速度還要快的船。誰若惹老子，老子就撞翻它。”

“兄弟，錢是靠掙的，不是動動嘴皮了就會有的。”葉知秋挨著薛繼敏邊上坐下，薛繼敏白了他一眼，往裏挪了挪，拉開點距離。

葉知秋順勢又往裏坐過去，接著說：“象你滿腦子做青天白日夢的人很多，但真能掙到錢的有幾個？我勸你還是腳踏實地點，天上可不會掉餡餅下來。”

薛繼財滿不在乎的說：“老子就要做這種夢，有夢想才會有理想，有理想才會有目標，有目標才會讓老子有動力。說不定這趟回來，真有一大堆黃金等著老子去撿。”

葉知秋與侯三對視一下，哈哈大笑。

薛繼財瞥了他們一眼，說：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！”

許久未作聲的薛繼敏拍了兩下手，笑著說：“繼財哥，說得好！想不到你能講出這種話來。”

繼薛財微微一笑，低調地擺擺手。他念了幾年私塾，別的沒學到什麽，這句話卻是牢記心頭。

那時，他調皮搗蛋，經常帶小夥伴逃課，要麽上樹掏鳥窩，要麽下河去捉魚。被老先生逮住，就是狠狠的一頓打，還罵他爛泥扶不上墻，朽木不可雕也。薛繼財皮粗肉厚，打是不怕，可罵卻受不了。他雖然不知道老先生罵的什麽意思，但總之沒好話。

有一回，他實在被罵急了，硬著脖子說：“先生，你老是罵我們。那你這麽有學問，幹嘛不去當個官，為什麽要當孩子王呢？”

老先生一下子被問住了，臉上浮現不得志的神色，過了好久才說：“當官為民，教學為國，我這是在為國家培養人材啊！唉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！”

薛繼財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，但已牢牢記在他的腦海中。從那回後，薛繼財便在老先生不在時，雙手反背，學他的樣子慢慢地踱著步，嘴裏說：“唉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！”

想到這裏，他得意起來，拿起一顆花生米拋向半空，用嘴巴去接。誰知拋的角度有偏差，太靠外邊了，他伸長脖子，一不留神摔倒船板上。

三人大笑，葉知秋說：“你這鴻鵠翅膀還沒長硬呢，就想飛啦！”

薛繼財氣憤不已，一骨碌爬起身，要跟葉知秋爭執。這時，船外傳來‘突突’的聲音，薛繼財轉移目標，直奔出去罵：“又是你這條破船，他娘的，半夜三更來回跑，急著奔喪呢！”

那船哪聽得到他的罵聲，又從一側急駛而過，小船又跟著顛簸起來。

侯三笑著說：“繼財這人太有意思了。”

葉知秋無奈地搖搖頭說：“都快當爹的人了，還是這般小孩脾氣。”

薛繼敏推了他一把，說：“哦，就你正經，坐那邊去。”

葉知秋不為所動，反倒又往裏擠了一點。薛繼敏羞得用腳踹他，他卻一把抱住她的腿，放自己的膝蓋上。侯三一旁看的哈哈大笑。

忽然，薛繼財在外面喊：“知秋，快出來看看哪是什麽？”

葉知秋笑著說：“這家夥沒安好心，又不知搞什麽花樣出來？”話雖如此，但他還是起身往外面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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